我姥爷也说过,小鸟灵得很,如果有人动过它的窝,它会闻出人的味道,知道有危险了,会很快搬家的。所以,掏了鸟蛋或逮了小鸟的孩子,通常都会受到长辈的训斥和教育。
如此以来,孩子们也像做了坏事似的,再不敢去碰它们,只有极少数调皮捣蛋的,还会去抓小鸟、掏鸟蛋,父母气极了,会狠狠地打上一顿,让他们长长记性。
为了增加我们的同情心,长辈们还细细地讲述小鸟搭建鸟巢的经过:它们要认真选择足够安全高度的树杈,再寻粗细适宜的小树枝,一根一根地叼到树上,用心编织。
还要叼些细的苔藓,让窝舒适和温暖一些,为了更结实,要在雨天叼些泥巴放进窝中,起到粘合的作用,有时也会叼些干泥巴,自己用唾沫来搅拌。
要建一个这样的鸟窝,需要很长时间,真是太不容易了。小鸟这么用心、用力建起的家,谁还忍心去破坏呢?
说来惭愧,虽然我是一个女孩子,但还真逮过一回小鸟。那是在一树小松树上,是我伸手可及的那种,在很隐蔽的树权中间,有一个由苔藓组成的鸟窝,小小的,一看就是小麻雀的家。
我和邻居小姐妹都看到了它,里面有一只哆嗦着的小麻雀,为此我们还争执了半天,最后我的眼泪先出来了,人家不好意思,就不情愿地说:就算是你“先”看到的吧,你拿去吧。
我乐坏了,我可不管她算不算,两手捂着小麻雀就往家跑。姥爷编得大蝈蝈笼,平常没用,这时可派上了用场,我把小麻雀关在里面。
我怕它冷,还在里面铺了些棉絮,这是跟我姥娘学的,小鸡刚孵出来时,也是哆哆嗦嗦的,随时都要跌倒的样子,姥娘就用旧衣服和棉絮来给它们取暖。
虽然隔得不远,姥娘姥爷原先和我们不是同村的,后来合并了,就成一个大村了。我小时候经常待在姥娘家,姥娘姥爷从来不会嫌弃我是女孩子,还经常给我做好吃的。
这次姥娘回家看到了小麻雀,就让我赶紧把它送回去,还给它妈妈。我不肯,就把鸟笼抱在怀里。姥娘看我坚决,就吓唬我,说小鸟活不过明天,只有它妈妈才会照顾它,离开妈妈,小鸟很快就会死的。
我可不信,我是太喜欢小鸟了,我让它吃好吃的,让它吃馒头渣(七十年代末期,细粮在我们那里还是稀罕物),我要喂它喝水,好好养它,让它长得壮壮的。
小麻雀一直在吱吱地叫,声音不太大,也不知是什么意思,嘴还一张一张的,我估计是饿了,就准备喂它饼干,饼干还是过年走亲戚时给的,姥娘一直给我留着。
没想到姥爷制止了我,先做了一番思想工作,看我没同意放小麻雀,他只好让我去逮小蚂蚱,说那才是小麻雀的食物。我高兴地逮回几只小蚂蚱,喂了两条,姥爷又不愿意了,说吃多了也会胀死的。
小麻雀一直在吱吱地叫,声音不太大,也不知是什么意思,嘴还一张一张的,姥爷说它是想妈妈了,喊妈妈呢。我可不信,我还没和它玩够呢。
太阳快落山的时候,一只大麻雀在我家墙头上吱吱地大叫,很烦人,很焦急的样子。姥爷说那是麻雀妈妈闻着味儿和声音来找孩子了,让我快给它送回去,不然过不了晚上,小麻雀就会想家想死的。
这样可爱的小生命,死了多可惜,虽然不愿意,姥爷的话还是比姥娘的话更有说服力。姥爷陪我把小麻雀送回它原来的窝里,它安静了一会儿,又开始吱吱地叫,声音不太大,也不知是什么意思,嘴还一张一张的。
姥爷说,这是在喊它妈妈,告诉它自己已经安全回家了。不多会儿,真有一只大麻雀飞到窝边,叽叽喳喳地声音更大了。姥爷说这是它们高兴呢。我和姥爷放心地往家走,我很奇怪,怎么姥爷就能听懂麻雀的话呢?我问了,姥爷只笑,半天才说,等你长大了,你就明白了。
我们那一代人,个别吃不饱饭或者十分调皮的男孩,有时还会用鸟蛋来打牙祭,当然他的结局并不好,既被长辈训斥,又被同龄人歧视,饱一时之口福,结果连玩伴都远离他了,他怎么会高兴和快乐呢?从此便再不敢做第二次。
在长辈们统一口径的说辞之后,掏鸟窝的孩子们越来越少,特别是生活日渐富足,计生政策让孩子变得更珍贵了,谁也不愿意让孩子有万分之一的意外。
对孩子的教育和看管都更严格了,孩子们终于放弃了破坏鸟窝的一切计划,不管是硕大的乌鸦、喜鹊,还是矫小的麻雀,它们的窝都是安全的,如果有鸟蛋或小鸟掉出来,乡亲们都会想办法再把它放回去。
前几年,我们一行人回老家去玩,带着小儿和外甥爬山,高树上不用说,鸟窝有很多,单是在松树上也发现了好几个小鸟窝,两人稀罕得不得了,非要爬上去掏下来,要看个究竟,希望里面有个小鸟或是鸟蛋,和我小时候一样好奇。
我搜罗了很多记忆中的故事和说法,终于阻止了它们。这一刻我才明白,小鸟的语言我也明白,它们向往自由的生活,它们爱自己的家,更不愿意做人的寄生虫。
只要有了爱心,才能学会保护,才能懂得珍惜。
在猎枪也得到严格控制之后,野生动物们就更安全了,现在的山上、路边,常常会看到很多大小不一的鸟窝,杨树、槐树、梧桐树、松树,就连电线杆上,也常会出现两层彼邻而建的大.鸟窝。
在蒙阴镇坪子村有一个最形象的,居然从上到下有七个鸟窝,有两米多高,都连成一体了,被当地人戏称为“七层楼”,颇为壮观。不知道这算不算世界上最大的鸟窝,山东齐鲁电视台还专门来为“七层楼”摄像做节目。